刺秦·番外(5))-《刺客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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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门的刺客比想象中的不堪一击。

    他们或许有精巧绝伦的技术,或者说有无可匹敌的个人武力,但是,任何一个刺客都无法和一个军队相抗衡。

    他们会被烧死,他们会窒息,他们会受伤,他们,也会死……

    肖一凡和杭朝义静静的在外面等着房内声息渐消,偶尔有闯出来的刺客也被箭阵击杀,死士手持斧戟扛着烈焰守在薄弱的窗门边,一点风吹草动就用力砍下去,大多数情况刺客的行动都不会被人发现,但烟熏火燎中被烧死的恐惧逐渐剥除了他们平时赖以为生的技艺和理智,一个、两个……随着血渐渐染上烟色,怒吼和惨叫此起彼伏后又逐渐消失,肖一凡严重快意的神色也越来越多。

    杭朝义侧耳听了一听,不动声色。

    这次被骗过来坑杀的刺客,除了青山外,他一个都不认得。

    他没听到青山的声音。

    虽然根据以往的印象,他也确实不是那种会惨叫哭号的人,但是青山身上系着一件让他很挂心的事,他必须要弄清楚。

    “陛下,可需暂避一二?一会儿要扑火收尸,浓烟滚滚对身体不好。”

    肖一凡瞥了他一眼,昂头:“不,我看着你们收尸。”

    杭朝义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喏。”

    他盯着前面在火中已经乌黑的建筑,佯装闲散道:“我突然想起肖腾了。”

    “……”

    “他原本专攻的是春秋,现在大概已经专攻秦史了吧。”

    “……”

    “哦,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痴迷秦史吗?”

    “为什么?”

    “我从秦始皇身上,看到了伴随我快三十年的孤独。”

    “……哈!”

    “凡凡,我是个书呆子,不擅长交际,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我父母一度以为我自闭……直到我考入了历史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有如鱼得水的地方的。”

    “什么意思。”

    “我本来以为,秦始皇是孤独的,比我还孤独。他没有皇后,没有艳闻,他的父亲离心,他的母亲浪·荡,他身为王族却没有兄弟,他的臣子畏他敬他,他的导师想掌控他又想他死……他是作为一个傀儡被扶植起来的,他本该也作为一个傀儡郁郁而终……但他没有。我本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走到史书上那一步的,我完全想象不出来,我知道孤独的力量,如果不是遇到了历史,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你到底想说什么。”肖一凡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面露不满。

    “我只是想说,直到现在我发现,你是个叛徒。”

    “!!”

    杭朝义露出一抹笑:“你根本就不孤独。”

    “……”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凡凡,你真的一点都不孤独。你的生父肯定在两千年后拼了命想碰到你,你的母亲真的在为你牵肠挂肚,连鹤唳那样的人都对你献出了忠诚,而我,你最无能的杭叔叔,愿意陪着你做尽那些在过去我以为丧尽天良的事,赵姬被一步步引入坑中,嫪毐已经得意忘形,吕不韦发现了你的能量但为时已晚,我们一起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赶尽杀绝,我们一起仇恨整个世界,甚至连后世,和任务……都可以不管。“

    “……”

    杭朝义没有看肖一凡,只是擦了一下眼角,轻声,甚至带点怯懦的说:“这些,杭叔叔心甘情愿。”

    “但叔叔恳请你,给墨门留一息命脉。”

    “哼,终于。”肖一凡了然,“你的国到底不是我的国。”

    “那个国给我的美好和苦痛太多,远胜于现在,我一时间当然没法剔除那种归属感,但或许未来,或者说肯定,你的国,我,效忠的国。”

    “那给我个理由。”

    “因为鹤唳存在。”

    “……”

    “她存在,她的师父存在,墨门一直没有断绝,一凡,他们是牵扯今古的一条线。你不知道他们为了这文明的延续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有数,他们很重要,没有断,也不能断。”

    杭朝义这话说得有些急促,他激动了,但他无法拖延,屋内已经没有声息,浓烟逐渐盖过了火舌,纵使现在灭了火,恐怕青山也已经窒息而死。

    他要救青山,即使不是青山,也要留一个,一个延续墨门的人。

    “那么杭叔叔,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是刺客?”肖一凡缓缓道,“我所知道的秦始皇,统一度量衡是其一,被荆轲刺杀,是其二。”他冷眼看过来,“我今日对墨门赶尽杀绝,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一天,不会为了复仇,卷土重来?你救他们……是在害我呀。”

    杭朝义被噎住了,他确实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弓腰,汗如雨下:“可,陛下,今日一旦做绝,一凡……”他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语无伦次,“肖腾,嫂子……院长……我,甚至你……都有可能直接消失……不,是一定……然后,没有了墨门,没有鹤唳,没有了谷雨,立春,全没了……我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要冒着玉石俱焚的危险,去,去亲手毁掉这一切?”

    肖一凡面露茫然,未几,双目森冷的看着杭朝义,缓缓道:“你,如愿了。”

    他一抬手,周围军士得令,早已准备好的水齐刷刷泼向木屋,没一会儿,浓烟滚滚而出,不用杭朝义说,肖一凡也皱眉掩面,后退许多。

    杭朝义心急如焚,他拿布巾沾了水捂住口鼻道:“我进去看看可有活口!”

    “站住!谁准你去的?!”肖一凡一惊,几乎歇斯底里一样叫出来,从他的眼神中,杭朝义似乎瞬间看明白了他的所想。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都知道他们在期待屋里有什么。

    “让我去看看吧……”杭朝义道,“只有我认得他。”

    “我和你一起去!”肖一凡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尖利,他一把抓住杭朝义的衣袖,用力到青筋凸起。

    杭朝义想了想,他朝一旁一个军士招招手,那军士手里拿了一条青铜铸链,那是用极为高超的手艺熔铸的锁链,本用于严酷的火燎刑讯,此时特地备了来锁住刺客,必可此时他却让军士把铜链的一头拴在自己脚踝上。

    “你牵着另一头。”他对一脸惊疑的肖一凡柔声道,“不够长了就加了草绳,反正我自己是砍不断这铜的,你知道。“

    “可是……”

    “若真有门,我启动,形成,少说也要十几分钟,但我进去,看一圈,怎么也要不了五分钟,而且还有这浓烟跟我抢空气……你数数吧,一凡,数到三百,我还没出来,你就拉绳子,把我拖出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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