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借刀杀人-《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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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太后寝宫之中,封太后用帕子掩了嘴,低声泣道:“你这孩子,怎的这么倔!你可知道,为着你与阿策的这份姻缘,姑母那里吃了多少的苦,费了多大的力?”
芸生就坐在软榻前的秀墩上,微微低头,嘴角上抿了一丝倔强,沉默不语。
封太后看她一眼,擦了擦眼泪,又苦声劝道:“你便是不考虑自己,总该想一想你母亲那里。她与你父亲关系怎样,你该比我清楚。她当年为何要对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下手?她在咱们云西的时候,也是温柔纯善的女子,怎的嫁进贺家就忽地恶毒起来?她是为了给你争这个嫡长女,好叫你能嫁给阿策,得一世安康啊!姑母她这一辈子都是在为你活着啊!”
芸生紧抿嘴角,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说道:“表哥心里的人是谢姐姐,从青州起便一直是她,我就算横插进去,最后也只会落得和我娘一般。”
“阿策心里有你!”封太后一时顾不上哭泣,倾身过去握住芸生的双手,“芸生,你和阿策自小青梅竹马,与你爹娘怎能相比?你想想,他心中若是没你,怎会派人将你抢到盛都?傻丫头,你在拓跋垚身边待了三年,这世间男子有几人能不介意此事?唯独阿策,他知晓其中详情,疼你怜你还来不及,绝不会瞧不起你。”
芸生正色说道:“大姐姐,我想过了,就是不跟着表哥,我也能过得好。”
封太后劝了她这么久,见她竟还是坚持这一句话,不觉露出些恼怒之色,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肯听劝!那谢辰年抢的可不只是你一个表哥,而是你的身份,是整个贺家!”
芸生骨子里本就有几分傲气,在鲜氏这几年,性格更是刚毅许多,闻言只道:“那我就给她便是!不管怎样,爹爹总还是我的爹爹,娘亲也只是我一人的娘亲,我真正在意的,和真正在意我的,她都抢不去!”
封太后哑口无言,芸生瞧她这般模样,只当她是为了自己着急,便说道:“大姐姐,我知你是为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表哥现在心里全是谢姐姐,我若是硬凑过去,只会讨得他生厌。还不如往后退上一退,叫他觉得我懂事,心存怜惜。”
芸生说的话极对,此事放在封太后自己身上,怕是也会这般以退为进。可眼下封太后心中另有谋算,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她垂了垂眼,与芸生说道:“芸生,你莫怪大姐姐偏心,我这样想叫你留在阿策身边,除了你是我看着长大,我一心喜欢,更多的却是为着我那个糊涂的弟弟!”
芸生微微一怔,不觉问道:“大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封太后轻叹了口气,道:“阿策对那谢辰年痴心一片,谢辰年却是心有所属,她现在跟着阿策,只不过是被你爹爹要挟着,不得不与阿策逢场作戏罢了。”
芸生闻言,又是惊愕又是诧异,奇道:“谢姐姐心有所属?”
封太后不动声色地看芸生,问她道:“你可知鲜氏大军入关之事?”
芸生点头,正是因着拓跋垚带军离开上京,贺臻才能得了机会将她从王庭救出。也是因着鲜氏南下,马上就要与贺家对阵,这才叫她下了决心返回泰兴家中,与家族共生死。
“那你可知拓跋垚帐下的先锋将步六孤骁?”封太后又问道。
芸生非但知道,还曾在拓跋垚身边见过此人,便道:“那人还有个汉名叫陆骁,我在青州时便就见过他,他当时跟在谢姐姐身边。”
“谢辰年心里喜欢的那人,就是这个陆骁。”封太后唇边带了几分苦笑,又道,“我也是最近才知晓这些事情。永宁二年,谢辰年从阿策身边离开后,便是这陆骁一直陪着她,他们两个早已是暗生情愫。我那傻弟弟,听闻谢辰年变了心,竟就不远千里地赶了过去,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迫使那陆骁回了鲜氏。”
陆骁的确是永宁四年回的鲜氏,摇身一变成为步六孤部的少主,深得拓跋垚信任。这些事情芸生都是知道的,现听封太后说得丝毫不差,又想起在鲜氏时听到的那些传闻,不觉怔怔说道:“难怪陆骁一直不肯娶妻,原来他竟也喜欢着谢姐姐。”
封太后看她两眼,继续说道:“谢辰年与陆骁两情相悦,却被阿策生生拆散,心里恨阿策还来不及,怎会再喜欢他?她现在对他,不过是虚与委蛇,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问你十二哥,他手上扣着一个叫叶小七的人,就是因着这个,谢辰年才肯嫁给阿策。”
封太后一番话真假参半,说得芸生深信无疑,她半晌无言,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他们不该这样。”
“是不该,你爹爹不该逼着谢辰年嫁给阿策,阿策也不该强娶她,自己糊弄自己!”封太后叹道,顿了一顿,语气一转,又狠声说道,“芸生,大姐姐不瞒你,我恨不能杀了那谢辰年,也省得她勾着阿策陷入泥潭,痛苦一生。”
芸生听得悚然一惊,忙道:“万万不可!大姐姐。”
封太后淡淡苦笑,道:“我也知不可,不是怕阿策恼我,而是知那谢辰年也着实无辜。若不是叶小七性命在你爹手上,她也不会这般委曲求全。”
芸生默默坐了一会儿,却是说道:“大姐姐,我想去见十二哥。”
封太后并未阻止,只又好声央求她道:“芸生,好好思量一下大姐姐的话,你与阿策也是多年情分,若是能彼此相伴,总比别人强上许多。”
芸生点头应下,这才随着宫女出去了。封太后直瞧着芸生的身影出了殿门,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将身子倚倒在软榻上。过不得一会儿,那心腹宫女送走了芸生回来,瞄一眼封太后,低声问道:“太后眼睛都红肿了,可要奴婢去熬些明目的汤药来给您敷一敷?”
封太后轻笑着摇头:“不过是流了几滴泪,等不到天黑就没事了,闲得再去熬药,要人知道,还不知要生什么事端。”
那宫女便没再多说话,只凑过去给封太后轻轻捶腿。封太后闭目假寐片刻,忽地轻轻嗤笑了一声,讥道:“那样的爹妈,竟能养出这样一个女儿来,偏她还能好生生地在鲜氏待了三年。你说她是大智若愚,还是有神灵保佑着?”
那宫女思量了一下,小心答道:“奴婢瞧着芸生小姐倒不像是心机深沉的。”
封太后听得浅浅微笑,低声道:“她越是纯善,才是越好。好心人好心办坏事,这才最是叫人说不得道不得。”
那宫女也是伶俐狡诈之人,此刻却是猜不透封太后的心思,迟疑了一下,便道:“奴婢不懂,不过是要杀一个叶小七,太后何必要费这多周折?”
封太后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说道:“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叶小七,只要此人死在贺家手里,谢辰年与贺家必将彻底决裂。日后,有这样一位深恨贺家的王妃在,咱们大将军和贺臻也就再搭不得一条船了。”
那宫女听了个似懂非懂,可瞧着封太后又闭了眼,也不敢再问,只自己暗暗思量。
再说芸生这里,由宫中侍卫送回贺府,一见贺泽的面,话还没说,眼泪却是先流了满面。贺泽与她自小长在一处,向来亲厚,伸臂拥了她入怀,柔声说道:“傻丫头,好容易才回来了,哭什么哭?”
芸生听闻这话,反而哭出了声来。贺泽哭笑不得,好声哄了她几句,笑道:“快些把眼泪鼻涕都擦一擦,叫十二哥好好看看,可是长漂亮了些?”
他兄妹两个分离之时,芸生还未及笄,现如今却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身形相貌都变了不少。贺泽对人少有真情,唯独对芸生却是例外,真是当做亲生妹子来看,他仔细地打量了芸生面庞一番,眼圈也不觉有些发热,故意逗芸生道:“哎哟,人家姑娘都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你这怎么反倒是越来越丑了?”
芸生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嗔道:“十二哥!”
贺泽笑笑,道:“还是笑着好看,以后可不许哭了。”
芸生这几年虽在鲜氏,贺泽却也一直暗中关注着,知道个大概,便也没问她与拓跋垚之间的事情,只简单问了几句她路上的情况,又道:“鲜氏大军压境,我早就该回去,只是为等着见你一面,这才一直拖到现在。你和十二哥说实话,可是真心想回家去吗?”
贺臻早已知道女儿在鲜氏,不知因为何种缘故,却一直没有全力营救,直到拓跋垚领军南下,这才将她救出。对父亲,芸生不是没有怨言,可眼下贺家面临危难,母亲又在那里,她不能置身事外。芸生想了想,答道:“是真心要回去。不管怎样,我都是贺家的女儿,怎能不顾贺家的生死。”
贺泽闻言怔了怔,不觉轻轻一哂,道:“也不知叔父如何打算的,放着你这个全心全意为贺家的女儿不管,却非要逼着那个一心怨恨贺家的女儿与封家联姻。”
芸生听他说起这个,忍不住问道:“十二哥,谢姐姐真是被逼着嫁给表哥的?”
贺泽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是。”
芸生不禁又问:“那叶小七又是什么人?”
她突然问到了叶小七身上,贺泽心中不觉一动,笑了一笑,答道:“以前不过是太行山中的一个山匪,和谢辰年也算有些情意。”
芸生沉吟片刻,问道:“十二哥,可能叫我见一见这叶小七?”
贺泽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便就猜到定是封太后与她说了些什么。他与封太后都知道叶小七是辰年的软肋,却谁也不敢轻易去动,无非就是怕触及封君扬的底线。如今看来,封太后是想着借芸生的手?
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若是这样利用了芸生,封君扬纵是念旧情不会杀她,却也彻底断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分。一时间,贺泽心中有些摇摆不定。
芸生瞧着贺泽一直不应声,忍不住又出声唤他道:“十二哥?”
这一声“十二哥”却是唤得贺泽有些心软,她从小就这样唤他,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小尾巴一样甩都甩不掉。他面色微沉,与芸生说道:“芸生,你既已决定回家,就不要再去管这些闲事,他们好了坏了,与你何干?”
芸生瞧着贺泽面容严肃,忙就笑了笑,道:“十二哥,你多想了,我只是好奇,才想着去看一看那叶小七是什么人。你既然不许,那我就不去了。”
贺泽看出她没说真话,却没点破,只道:“你连日赶路,定是累坏了。我已经叫人把你那院子收拾出来了,你先好好歇上两日,咱们就回家。叔父还在豫州,我得去将他替回,好叫他在泰兴主持大局。”
芸生乖巧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听十二哥的。”
贺泽面色这才缓和下来,与芸生闲聊几句,便就叫人送她回院去休息。他独自又在屋中默坐片刻,招了心腹过来,冷声吩咐道:“给宫里的太后娘娘送句话,就说芸生是爷的亲妹子,请她换把别的刀使。”
宫门还未落钥,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封太后耳边,她听得冷笑数声,嘲道:“咱们竟不知道,他贺十二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有情有义了!”
那垂手立在一旁的宫女瞧出封太后已是动怒,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接话,只低着头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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