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醉眼迷离-《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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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华瞧他这般坚决,也不好再劝,便只叹息着摇了摇头。封君扬少见韩华如此模样,不禁勾了勾嘴角,轻笑道:“韩先生无须这般,我倒觉得这江北远比江南重要。”

    自古以来,便是从北攻南易,反之却数倍艰难,封君扬这话说得也不算错。韩华勉强地笑了一笑,道:“许是吧。”

    他跟随封君扬已久,两人可算是半师半友,情意颇厚,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封君扬道:“王爷,我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封君扬似是已猜到韩华要问什么,嘴角慢慢放平下来,沉默地看了韩华片刻,淡淡说道:“问吧。”

    韩华看他两眼,问道:“王爷不许郑纶此刻带兵南归,可是顾念谢姑娘……”

    “不是。”封君扬不等韩华把话问完,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回答得太快,有意停顿了片刻,这才又继续说道,“不是为她,只是为了天下百姓。”

    韩华笑了笑,向着封君扬拱手一揖,告辞离去。

    封君扬又默坐片刻,这才唤了顺平进来,吩咐他道:“给郑纶与宋琰传信,命他们两个鼎力合作,务必要尽快剿灭鲜氏贺兰部。”

    顺平应诺,犹豫了一下,却是问道:“太后那里该怎么办?可需要设法将太后与皇帝从盛都救出?”

    封君扬闻言,嘴角上不觉挑起一抹冷笑,道:“不用去,太后与那齐襄的关系一向不错,当初若不是有太后援手,齐襄又怎能回到岭南?”

    封君扬占住盛都后,曾把齐襄扣在盛都许久,还是封太后从中斡旋,齐襄这才得以离开盛都。他们两人也算各怀目的,一个想的是背靠太后这棵大树遮阴乘凉,另一个却是想着借齐姓诸王来制衡封君扬,好叫儿子的皇位可以安稳。

    这些事情,封君扬早就知晓一些,却从未与封太后计较,无非是想着保留几分姐弟情意,不想封太后却早已不把他看作弟弟。

    顺平心中也瞧不上封太后,可却深知疏不间亲,听封君扬这般说话,只垂头屏息,不敢应和。封君扬乃是极为自制的人,自小被教导着要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能说出这些话来已是有些失控。他闭目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来,面色这才渐渐如常,吩咐道:“传信,叫樊景云从关外回来。”

    四月,齐襄率军攻打盛都,封君扬却带兵继续西进。郑纶也得到封君扬命令,继续留在冀州,剿灭鲜氏贺兰部兵马。

    封君扬这般弃江南不顾,只全力抵抗异族入侵的行为,大大出乎世人预料,一时间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有人赞其是以家国大义为重,却也有人说封君扬不过是狂妄自大、沽名钓誉之徒。

    泰兴城守府内,贺臻在得到封君扬已继续带兵西进的确切消息后,那罩在眉间多日的阴霾这才散去,他挥手斥退曹音,将手上的那粒棋子落下,与白章说道:“齐襄到底年轻,沉不住气,他这般提前发难,差点坏了我的大事。”

    白章不紧不慢地拈起粒棋子,眼睛盯在棋盘之上,口中却是说道:“你也真够冒险,竟拿泰兴做赌,也不怕那封君扬真的弃了江北就此南归。幸亏他还年轻气盛,想着要什么家国大义,否则你老弟拿什么来挡拓跋垚的几十万大军?到时被丘穆陵越攻破泰兴,你就后悔去吧!”

    贺臻淡淡一笑,不疾不徐地说道:“当初北漠国力正盛时,北漠名将周志忍带着十几万精兵悍将围了泰兴两年,也没能破了城门。丘穆陵越武夫一个,拼凑了十万北漠杂军,竟也想夺我泰兴,不过是笑话罢了。”

    贺臻说出这话并非是狂傲自大。泰兴自去年春被围至今已是一年有余,丘穆陵越屡次强攻,折损了不少兵马,却也没能攻下泰兴。去年夏汛之时,丘穆陵越甚至还把宛江大堤给掘了,想着水淹泰兴,可城内守军与百姓都搬到了高处,丝毫没有影响守城。

    丘穆陵越无奈之下,这才不得不暂停了攻城,分兵取了泰兴附近的几处小城,对泰兴形成包围之势,围而不攻。

    白章瞥贺臻一眼,也跟着呵呵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水军什么时候调往东去?”

    泰兴水军一直停在宛江对面的阜平水寨,照贺臻最初的设计,是要等封君扬与拓跋垚两个陷入不死不休之地时,泰兴水军再偷偷往东去取宜平。可不想变故太多,先是鲜氏贺兰部翻越燕次山进入冀州,迫得封君扬再次从江南调兵北上,由此又导致了齐襄的提前发难……这一步步走下来,已是与贺臻最初的预设偏差了许多。

    贺臻思索片刻,答道:“还要再等一等,要等郑纶与贺兰渊那里分出胜负来再说。以目前形势看,倒是郑纶胜算更大一些,到时他若是能带兵南归与齐襄缠斗,自是最好。”

    白章缓缓点头,过得一会儿,却是又笑着说道:“只是不知盛都能否坚持到郑纶带兵回去,若是齐襄早早地就攻下了盛都,我看封君扬不见得还叫郑纶回去。”

    贺臻道:“盛都城坚粮足,只要那守将不犯傻,守上几个月还是不难的。”

    不想这一次贺臻却是料错,就在齐襄带军围攻盛都半月之后,城内禁军中一个小小的校尉暗中投敌,趁夜开了盛都城门,放了齐襄军队进城,盛都就此失陷。而那校尉也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与辰年一同拜了静宇轩为师的肖猴儿。

    永宁三年,肖猴儿叛出聚义寨,随着封君扬去了盛都,更名为肖得侯后进入军中,不想却未得封君扬重用。此人心思灵活,却无德行,又觉封君扬对不起自己,眼见齐襄大军来攻盛都,索性就暗中投了齐襄。

    消息传回江北,温大牙先是气愤,后来却又乐了,与辰年说道:“那肖猴儿自是狼心狗肺之徒,可封君扬却也是活该!当初若不是他以权势相诱,那肖猴儿又怎会背叛咱们?现在那肖猴儿又叛了他,真是一报还一报,该!”

    封君扬能弃江南而守江北,已是叫辰年有些意外,心中对其的观感也隐隐有些变化。现听温大牙嘲讽封君扬,辰年神色平淡,只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要管好了自己的嘴,莫说到郑纶面前去。”

    温大牙听得嘿嘿一笑:“瞧你说的,我就是再傻,也不至于到郑将军面前去骂他主子啊。”

    辰年缓缓点头:“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温大牙却又忍不住扯起了嘴角,笑道:“我瞧封君扬可能早就知肖猴儿的为人,你听他给人改的名字,肖得侯,肖得侯,嫌肖猴儿无德,想给他添上点德行嘛!”

    辰年从未想过这些,闻言略怔,待细一思量,不觉莞尔,道:“还真是这样。”

    他们两人正谈笑,郑纶从外进来,视线在辰年面上停了一停,这才问道:“说什么说得这么高兴?”

    “没什么,温大哥刚才说了个笑话。”辰年随口答道,转了个话题,问郑纶道,“对了,宋琰现在到了何处?”

    郑纶敛一敛心神,沉声答道:“南秀。”

    贺兰渊北退安夏城,宋琰一路追击而来,陈重兵于南秀郡,一副要与贺兰渊决一死战的模样。而郑纶三万精骑与辰年所领的义军,则悄悄潜至安夏西北,拦在了贺兰渊的退路上。

    郑纶道:“以目前情形,要胜贺兰渊不难,难的是如何才能彻底剿灭他,永除后患。”

    辰年也知若要青冀两州安定,只打跑了贺兰渊还不够,郑纶还要带兵南归,或是西进,不可能长留冀州。她想了一想,道:“还是要想法说得薛盛显出兵,这才好成事。”

    郑纶抬眼看向辰年,问道:“你可能猜透薛盛显的心思?”

    辰年思量片刻,答道:“那人并无称雄野心,一心只求自保。我若没有猜错,薛盛显是想着骑墙观望,待天下大定之后,再向胜者俯首称臣。到那时,只要他能痛快地献出冀州,但凡有些肚量的君主,都能留他一个富贵终老。”

    郑纶所想与辰年相差不大,点头道:“正是这般。所以,现在纵是你巧舌如簧,也说不动冀州出兵。”

    辰年皱眉沉默片刻,忽地心中一动,抬眼看向郑纶,有些兴冲冲地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无须薛盛显出兵,也一样能迫得那贺兰渊继续北退。”

    郑纶听得眼睛一亮,道:“说来听听。”

    四月中,南秀与冀州之间的往来突然多了起来。因着安夏就夹在这两城之间,贺兰渊也多少听到些消息,心生疑虑,特带了人伏在南秀与冀州之间的路上,果真叫他截到了一封冀州薛盛显给郑纶的信件。

    在信中,薛盛显先是对封君扬许诺他封王之事表达了感激,又借口自己无能无德,婉言拒绝这一提议。长长一大篇信,只在最后一段说了有用的:冀州兵微将寡,只堪自保,实在无力与郑纶合击鲜氏,可为了效忠朝廷,他还是愿意出三千兵前来围攻安夏,以作威慑之用。

    要说这贺兰渊既然能做一军统帅,自然也是有几分头脑的人,虽只见了这一封信,却也能将此事的前情后续都猜个大概。他捻着那张信纸沉思不语,倒是旁边的部将沉不住气,问道:“将军,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贺兰渊闻言笑了一笑,道:“郑纶想要劝薛盛显出兵,就打着封君扬的名号给薛盛显画大饼。不想那薛盛显只是胆子小,人却不傻,他不肯上当,就用三千兵来应付郑纶。”

    那部将又问:“只三千兵能做什么用?”

    贺兰渊笑道:“装样子,吓唬咱们。”

    很快,贺兰渊派往各处的斥候传回了消息:宋琰大军在南秀暂作休整之后,再次往北扑来。同时,郑纶三万精锐与谢辰年的义军也从西而来,直逼安夏。而北侧冀州,也出现了冀州大军的身影。

    安夏城小,不能固守,贺兰渊若不想被郑纶困死,唯有在夏人合围之前,提前择一个方向突围出去。南方、西方与北方,都出现了大军,而东方虽无大军,可鲁地多山,鲜氏这般以骑兵为主的军队,一旦被人追进那里,再想出来就不容易了。

    鲜氏人多爱冒险,若是不曾截到薛盛显那封信,贺兰渊定会冒险往南一突,若是能成,还可以趁着宜平空虚,夺下宜平城。可既截到了那封信,贺兰渊就生了别的想法。他问那从北边回来的斥候道:“冀州军大概有多少人马?”

    那斥候答道:“看着营帐连绵不尽,约有数万人之众。”

    贺兰渊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就薛盛显那般的性子,哪里舍得拿全部家底出来冒险,那定然是夏人的疑兵之计。咱们就继续往北撤,陵和郡地势开阔,引着郑纶去那里决战,最为合适!”

    当下,贺兰渊便弃了安夏城,带大军往北而去。冀州军正挡于他北退路上,贺兰渊派了一万人马前去试探,那冀州军不战而走。至此,贺兰渊心中更是认定了这是薛盛显派来应付郑纶的三千兵,留了后军掩护,自己带着十数万大军往北而来。

    因着冀州越往北走,地势就越平坦,很难藏有伏兵,贺兰渊带军疾行几日,一路安然无恙。这一日傍晚,大军在靠近河边的一处开阔地安营扎寨。身后的追兵已远,众人难免心生大意,连那护卫大营的木墙都只胡乱地修了修,应付了事。

    连日行军,士兵皆已困乏,未及夜深,便都睡死了过去。而同一时刻,此处往北的几十里外,辰年只带了一千轻骑,静静地等在一片树林之内,已是整装待发。

    那封薛盛显写给郑纶的书信是假,那三千冀州军也是假,这一切不过都是辰年与郑纶想出的一个计策,故意诱得贺兰渊北退,叫他一路顺畅而失去戒心,然后辰年带着骑兵趁夜偷袭,乱了贺兰渊的军心,而郑纶却另领了三万人马,在前面以逸待劳,等着贺兰渊一头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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