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南风入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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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要变得强大,她要有她的光芒,足够照进他世界的光芒。

    那时候她才可以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捧给他,

    告诉他,这是我爱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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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几天,陆笙和徐知遥见到南歌时,总是直呼她的代号“杀人犯”,这血淋淋的代号实在引人遐想,好多单纯的小队员都以为南歌真的杀过人,对她敬而远之。

    南歌很生气,她也知道自己在省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因此压抑着怒火,找连少清哭诉。

    连少清的脑子并不像他的脸那样瘫,他反问:“他们为什么叫你‘杀人犯’?”

    “因为我……”南歌不愿自曝丑事,只好一咬牙,“因为他们觉得我长得像杀人犯!”

    连少清竟然有点儿相信了……

    这事儿毕竟是从陆笙和徐知遥那里传来的,连少清希望李卫国出面调解一下,最好是弄清楚原因。“杀人犯”这种称谓太刺激了,它带来的不仅仅是侮辱和歧视。

    李卫国从陆笙那里打听到了她和南歌的宿怨。这事儿过去这么久了,也没对陆笙造成实际性的损失,现在南歌在省队是小红人一个,并且,看在南风的面子上,李卫国也不希望陆笙和南歌闹大……所以李卫国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让陆笙和徐知遥不许再传播这个外号。

    自然,事情底细还是要跟连少清招呼一声的,至少告诉他:我的队员行正坐端,并没有对你手下的人进行外貌攻击。

    不能再喊南歌“杀人犯”了,徐知遥有点儿郁闷,好在他只郁闷了一天,第二天就给南歌取了个新外号——南英俊。

    连少清:“……”

    李卫国:“……”

    好吧,这回是外貌攻击了……

    南歌越长越像南争鸣,小时候只是眉眼鼻梁像,现在连脸形都朝着国字脸发展了。坦白来说,如果不考虑性别因素,这张脸确实挺英俊的,就是眼神凶狠了些。

    徐知遥以前从不拿人家长相说事儿,毕竟相貌是爹娘给的,不能因为长得好看或者不好看就区别对待,这是赤裸裸的歧视。但南歌在他这里是个例外。他和陆笙从来都不耽以最大的恶意对待这个家伙。

    虽然徐知遥最开始取这个外号时充满恶意,但它实在太贴切了,南歌不管是长相还是飞扬跋扈的性格,都很符合这两个字。因此没过多久这外号竟然在队里广为流传。有些人就算不好意思当面这样叫南歌,背地里喊“南英俊”喊得特别顺口。

    其实大部分人喊这个外号并无恶意,最多是一种打趣,但南歌就觉得这个世界满满的全是恶意。

    她想找乔晚晚哭诉,可惜乔晚晚又出去打比赛了。

    想找连少清告状,可是连少清觉得身为教练插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太掉档次——他又不是老妈子,哪有精力管东管西。因此让她自己解决。

    有一次南歌擦伤了膝盖,去医务室拿喷剂。丁小小看到她,笑得那个和蔼可亲啊:“小俊俊!”

    南歌当场翻了脸。

    丁小小拿了云南白药的喷剂给她,一边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南歌“哼”了一声。她知道丁小小和陆笙穿一条裤子,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

    丁小小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敢对陆笙不利,我就……”她说着,嫣然一笑,“我就毒死你哟!”

    南歌气得直哆嗦,把云南白药狠狠往地上一摔,转身走了。

    丁小小对着她的背影说:“我劝你还是再拿一瓶,伤口感染容易死翘翘的哦!”

    2

    人一旦忙起来,日子就会过得特别快。转眼到了月底,陆笙早起去食堂吃饭时,徐知遥帮她抢了牛肉蘑菇馅儿的包子。

    陆笙觉得很稀奇,徐知遥笑道:“师妹,生日快乐!”

    啊,原来今天是她生日。她自己都要忘记了。

    徐知遥送了陆笙一件生日礼物,陆笙拆开一看是块巧克力,还想说“深得我心”呢,拿出来再一看……好吧,是块伪装成巧克力的钥匙扣。

    陆笙囧囧有神地看着这件能看不能吃的礼物。

    徐知遥说:“你以后少吃甜食,馋的时候就把这个钥匙扣放在嘴里舔舔。”

    “你当我是狗吗?”

    “当然不是,狗吃了巧克力会死的。”

    “你讲话的角度总是这么特别……”

    上午去训练时,陆笙看到训练室门口贴了《全国城市运动会网球预赛通知》。本次预赛将于6月26号在河南郑州举行,比赛设置单、双、团等七个项目的比赛。单打前32名、双打前16名、团体前8名,将获得10月份进行的城运会网球比赛的参赛资格。

    通知后面附上了t市这次预赛的参赛名单。

    陆笙头一次遇到这种全国性的赛事,她有点儿兴奋,仔细地在名单里找自己的名字。找来找去,只在“男女混双”里找到了自己,而她最期待的“女单”那一项,并没有她的名字。

    徐知遥也有点儿奇怪:“师妹,李教练不是说了给你报名女单吗?怎么没有呢?好奇怪,不仅女单没有,女子团体赛也没有你。”

    许萌萌拉了拉陆笙的衣角,说道:“陆笙,会不会是南英俊挤走了你的名额?她女单和女团都打呢!”

    陆笙吸了口气,进训练室去找李卫国。

    “李教练,为什么我不能打女单了呢?”

    李卫国说道:“陆笙,这是队里最终的决定。”

    “什么时候的决定?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陆笙有些不满,“还有,南歌是在名单已经确定好才来的吧?怎么她就能打呢?反而我的名额已经确定了,却又被替换下来?就算是因为她比较强,但我也不是最弱的啊,为什么偏偏把我挤走,多加一个名额不就好了……”陆笙越说越委屈,总觉得这种举措就是在针对她。以t市网球队的实力,想办法多塞一个名额应该不成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挤掉她!

    李卫国悄悄叹了口气,他没办法跟陆笙说实话,只是说道:“陆笙,你和徐知遥的混双,比你的单打更有希望拿名次。先把精力放在混双上面吧。”

    这样的辩解实在牵强。

    不管怎么说,比赛名单已经确定,无法更改,她只能认了。但这不代表她心里不憋屈。尤其是,当南歌看到自己时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让陆笙特别想冲上去揍她一顿。

    南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奚落她的机会:“知道你为什么打不了比赛吗?因为你是这个。”她说着,拇指朝下比画了一下。

    陆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南英俊,你今天真的好英俊哦。”

    “你!”

    都好些天了,南歌对于自己这个新外号的接受能力依然趋近于零。然而“南英俊”的普及度越来越广泛,甚至有一次连少清都差一点儿喊出来,幸好及时止住了。

    上午的训练结束,李卫国单独叫走陆笙,说道:“南风在外面等你。”

    “嗯,谢谢李教练。”

    “不客气……陆笙。”

    “嗯?”

    “生日快乐。”

    陆笙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谢谢。”

    她现在相信,不管李卫国在“换名单”事件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至少他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外面春意正浓,路边的桃花全开了,一树一树,红粉佳人一般。南风站在桃花旁边等着陆笙。

    他丰神俊秀,温润如玉,与绚烂多情的桃花互为映衬,倒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陆笙一见到他,本来伪装完美的坚硬心脏突然软下来,酸酸的、皱皱的,带着一点点委屈。

    她红着眼睛看他。

    “怎么了?”南风走近一些,抬起手指擦了一下她的眼角。

    这是……要哭?

    陆笙突然钻进他的怀里,脸埋在他胸前,紧紧地搂着他。等了好久,不见他回抱住她。陆笙有些不满,带着淡淡的鼻音说道:“你怎么不抱我呢!”

    “是你不让我抱的。”他的声音带了点儿笑意,还有一丝不清不楚的怨念。

    “现在让抱了。”

    “好。”

    南风察觉到陆笙的心情很不好。两人相处久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似乎都能感知。

    他带陆笙去饭店,点了她爱吃的菜。然后他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陆笙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从乔晚晚与南歌的到来,说到今天的名单变动。

    她开口,他才发现,原来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从没主动和他提起。

    何止没有主动提起呢,从杭州回来之后,她连个电话都没打给他。

    南风看着她纠结成包子的脸,心想,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就是这么喜欢他的?

    陆笙说完,托着下巴,等待南风的反应。

    任何地方都有这种钩心斗角的事,南风对此见怪不怪,但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陆笙身上时,他忍不住又有点儿护犊子了。他拧眉说:“你要是不喜欢,干脆不要在省队待着了。独立出来,我给你找个团队。”

    “我不。”陆笙撇了一下嘴角,“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走的人是我。我还要脚踢南英俊、手撕乔晚晚呢!”

    南风低头笑了一下:“看把你能的。”

    陆笙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按说名单这事儿肯定和南歌有关。但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队里明明可以直接加南歌的名额,却偏偏把我的去掉。”

    “原因很简单——南歌不让。”

    陆笙有点儿不可思议:“南歌说不让就不让吗?领导怎么会那么听话……”

    南风轻轻靠了一下布艺沙发的靠背。有些话,他不对她说,就没人告诉她了。他说道:“陆笙,你要知道,这是一个实力为尊的世界。能力越强,话语权越大。所谓的公平,只是给弱者的一点儿福利,很多时候,连这点儿基本的福利也未必有。南歌只需要告诉队领导们,她可以打城运会,但前提是,只要陆笙参加的项目,她都不会参加。你想,如果你是领导,你会怎样选择?”

    陆笙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抬头看他:“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认同。我依然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她的目光澄净又倔强,南风安静地看着她,突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树青体校的静谧时光。他说:“好,如果你不认同这个世界,那你就用自己的方式去改变它。”

    陆笙心头一振,特别严肃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陆笙和他闹了这么久的别扭,现在终于心平气和地与他讲着自己的生活。南风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算怎样,他应该高兴的,但是当他发觉陆笙现在在省队过得很好、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依赖他时,莫名地,他心头突然涌起淡淡的伤感。

    丫头真的长大了啊。

    他想,会不会有一天,她渐渐地离他远去了呢?他还在原地逡巡,她已经展翅飞向远方。

    他就又变成一个人,孤独的、清冷的、浮萍般漂泊的,一个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像荆棘一样刺进他的心窝。南风下意识地抚了一下心口,感觉那里很疼。

    陆笙有点儿奇怪:“南教练,你怎么了?”

    “没事。”南风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银红色的丝绒盒子,放到她面前,“陆笙,生日快乐。”

    “谢谢南教练。”陆笙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是一条碧玺手串。样式和她在故宫看到的那一条十八子手串一模一样,漂亮得让人心尖儿轻颤。她很快把手串戴在腕上,左右比画欣赏着,“好看!”

    “喜欢就好,”南风笑了笑,突然又说,“陆笙,今天起你就十七岁了。”

    “唔,是啊。”四舍五入就是二十岁了呢!

    “所以你还是一个未成年。”

    好吧,一句话把她打回原形,刚刚翘起的尾巴立刻缩了回来。

    南风挑了一下眉,目光有些威严:“所以你还不能早恋。”

    陆笙有点儿不服气。你又不喜欢我,还不许我恋别人。早恋怎么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哼哼哼,我非要早恋一下给你看看……

    南风见陆笙一直不说话,他突然想起徐知遥手上那条又俗又难看的手链,顿时心脏沉了沉,轻声问道:“你……”

    陆笙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他:“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他撇开头,目光有些不自在:“别闹。”

    陆笙也没指望他真亲她,她就是过过嘴瘾。

    她自己也奇怪,她在别人面前可矜持可矜持了,丁小小还说她是乖宝宝呢,怎么一见到南教练,就是各种装疯卖傻撒娇打滚呢。

    是因为爱吗?

    不不不,真正的原因是,南教练对她好。

    在经历过省队那些恶意之后,她才发现南风对她有多好,简直好到了无条件包容的程度。这么好的南风,她怎么能辜负呢?她一定要“娶”他……不不不,她的意思是,她一定也要对他好。

    她总是说喜欢他,可是,她拿什么喜欢呢?

    她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给他。事实却是,她一无所有。

    陆笙突然伤感了。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获得他的爱呢?他是皓月之明朗,她是萤火之微光,远远地看着,自然爱慕又向往,走近之后,却远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光芒。

    她不配获得和他对等的爱。这个时候谈喜欢,已经算奢侈。

    所以她要变得强大!

    陆笙的目光突然由迷茫转为坚定。她要变得强大,要成为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人。她要有她的光芒,足够照进他世界的光芒。那时候她才可以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捧给他,告诉他,这是我爱的诚意。

    南风见陆笙许久不说话,表情一会儿之间变了好几次,像是在心里给自己放电影玩儿。他好奇地叫她:“陆笙?”

    陆笙目光一转,看着他:“南风。”

    “嗯?”

    “等我拿了大满贯奖杯,我就回来娶你。”

    “……”

    南风有点儿囧。他不过是想给陆笙庆个生吃顿饭,怎么就接二连三地被调戏了呢……

    3

    陆笙压了这么多天的情绪,也是在这一刻豁然开朗。连带着,那许多的郁闷、别扭、委屈,以及在省队遇到的种种不顺,都像潮水一样悄然退去,眼前变得海阔天空。

    回到队里后,她对徐知遥说:“如果你想要改变一个世界,你首先要征服它。”

    徐知遥有点儿莫名其妙:“师妹你想改变什么?想征服谁?我吗?不用那么麻烦啦,我躺平给你唱《征服》呀!”

    陆笙不想跟他说话了。

    她刚看到比赛名单时,确实有那么一点儿找领导要个说法的冲动,现在嘛,特别淡定。既然只能打混双,那她就努力把混双练好吧。在和南歌的竞争中,她被领导们轻易地放弃了,但是她自己不会放弃自己。

    第二天,徐知遥找李卫国谈了一次话,表示自己也不想打男单比赛了,他希望一心一意和陆笙打混双。

    李卫国以为他在开玩笑。

    “真的,”徐知遥特别诚恳地说:“其实我最近挺忙的,没有精力兼顾两项。男单我肯定拿不到太好名次,混双还可以拼一拼。”他觉得自己这个理由非常有说服力。

    李卫国却更加不信:“你整天不就是在训练吗,还能忙什么?相亲吗?”

    “不是,我今年十月份要参加数学竞赛。”

    “哈?”李卫国的表情越来越玄幻。

    不怪李卫国反应大,一个运动员的身份与数学竞赛联系在一起时,总是让人觉得特别不真实,尤其在中国。

    ——学习好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去当运动员呢?

    不要说普通人,连运动员们自己都会这么想。

    徐知遥耐心地给他解释:“数学竞赛,就是每年一次的那个。我经常做数学题,教练你没看到过吗?”

    “我以为你瞎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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